【南北】 默
少将(将军)×皇子(皇上),架空
结局开放式,大家可以自行想象。或者理解为,两人的故事不会就此终结。
蒲郭不逆 小齐友情出场
严重ooc
情节请勿上升正主!
summary:君臣猜疑,真心千金。几番回首,物是人非。
当蒲熠星拎着上好的花田醉踏着月色翻进郭文韬府邸的院子时,他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。
自己运气再怎么差,也不会差到刚翻进来就和刺客撞个正着吧。
蒲熠星一身青衣,只在腰间藏一短刃防身,酒罐子占着手。
蒲熠星:不带这样的啊。
门被缓缓推开,郭文韬正悠哉悠哉坐在蒲团上看书,面前熏着兰草香,白烟缕缕,萦绕消散。
“你来啦。”郭文韬没有抬头。
“我说文韬,你府里侍卫一个都没留吗?好端端怎么突然有刺客了……我今晚要是没及时赶来,你不就危险了?”蒲熠星叹了口气,走进来把花田醉放到地上。
“真是的,一个个拖泥带水,还当刺客呢,差点把我的陈年佳酿打碎。”
郭文韬笑出了声:“我不怕啊,这不是知道你会来嘛。”
蒲熠星也笑,说郭文韬真是生了个好脑子。郭文韬终于放下书,眼眸缓缓抬起,自嘲的神情流动在烟雾里:
“我若真如此,又怎至于流落这般田地?”
说罢,端起桌上蒲熠星斟好的酒一饮而尽。
“花田醉?你也真舍得啊。”郭文韬依旧笑盈盈看着蒲熠星。
蒲熠星刚想安慰他,又想到这空荡荡的,不像有人所居住的寂静,沉默的,落灰的府邸。
东宫大婚后,郭文韬府上的人几乎全被调走,东西几被搬空。内务府的人来宣读圣旨时鼻孔都带了傲气。郭文韬只在府内安安静静喝茶,读圣旨的太监见他久久不接旨便大声威胁,而郭文韬不为所动,太监气急败坏。郭文韬一壶茶品完,才起身道接旨,那太监一脸奸笑眼巴巴站在那等着赏钱,郭文韬接旨后只转身一甩府门将其拒之门外。
此后郭文韬这边便没有几日安生,而他也只是品茶读书,好像纵使朝局诡谲云涌,也再没有什么可以打动他。
彼时蒲熠星正跟随蒲将军在西北戈壁上与逼近国境的甄族厮杀,再回朝时,东宫确立,皇帝病危,皇子接二连三死去,太子和闵王斗得不可开交,气象污浊,一片肮脏。蒲将军为国舍生忘死,而太子只长袖一挥,三军将领之职便被轻而易举撤去,蒲将军旧伤复发,加上心病,一夜病倒,创下神话般战绩的将军府,如今也好像成了笑话。
不过这都是,很久以前的事了。
于是他们只是很沉默地坐着,很沉默地端起酒杯,然后一饮而下。
“要查查刺客吗?”
“不查也知道是太子的人。”
郭文韬言语轻松。
但蒲熠星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。要反击吗?要奋起吗?下定决心了吗?
“明年,你也依旧坐在这里吗?”
东宫之位的争夺开始了,明年难道也这样坐以待毙吗?
蒲熠星自知问这话的意图太明显,不过他也没想着掩饰。
他知道,或许又不是很清楚,他骗不了郭文韬。
他们已经忍了很多年。他有那么一丝的不甘心,属于少年的火气从未被真正压下去,郭文韬也不过大他两岁,难道真就入了化境甘以青灯为伴。
郭文韬端起茶壶,轻摇慢晃,给蒲熠星的茶杯续满,青绿色的倒影里,幽郁不明。
蒲熠星没有碰茶杯。他难得不第一时间品这口茶。他死死地,紧紧地,看着郭文韬。
好像天地都静下来,时间停止流逝,不断飘忽的,只有茶杯上方的白雾,和角落里熏着的烟,带着轻轻的气味因子,在这静止的空间内,漂浮,游荡。
呼吸被放大,衣料摩擦的声音无比悦耳。这是某种意味不明的窃窃私语,是谁都无法明朗的心声。
“茶要及时品,热时才最香浓。”
时机就在眼前,越是汹涌的海水追逐起来才越有意思。
“不是吗?蒲少将?”
燥热的夏夜,轰鸣的天空,隐约的闷雷,潮湿的风。
树叶沙沙作响。透过屋里弥漫的烟雾——
他们听见大雨倾盆而下。
又一年夏天,这宫里却已经又是一番模样。
蒲将军在冬天溘然长逝,临终的分秒之间也紧紧握着皇帝曾亲手赐予的玉牌,喃喃着不甘和复仇。蒲熠星山一样跪在床前,沉默和严肃,最后流下两行难抑的清泪。
他看到,一座山的倾倒,他看到,完全不知所措的,心。
那场直到黎明也未停下的大雨,连绵不断地,浇灌,渗透,冲刷,他的全部身心,全部过往,都被无休无止地淹没,在冰冷的雨水里被烧的燥热,浑浊似迷雾,拨不开的雾,出现在阴雨的夏日,此后的一整年,谁也无法先开口。
郭文韬。郭文韬。
郭文韬像是变了个人,连蒲熠星都要疑心这个人究竟是不是被恶鬼附了身。
他步步为营,他心狠手辣,毫不留情。
有时候蒲熠星会恍惚,或许如果自己此时挡在郭文韬的面前,郭文韬会将他也杀掉。
心狠手辣,毫不留情。
蒲熠星不是没有没问过,那时他阴沉着脸,心里的不安比脸上的忧郁还要重。而郭文韬一如曾经,依旧笑眯眯地说,可是你不会来阻挡我的,对吧。
只不过几个字而已,蒲熠星总觉得,自己已经看见了跨不过去的高山和墙壁。
就好像,这从来没有真正离开过的宫墙。
钟声沉闷地响起。
是,夏天,和东宫的,哀鸣。
“你……”
血沿着刀刃,化作冰冷的雪花。
郭文韬将茶杯举至唇边。
“有没有想过……”
蒲熠星仰起头,将神情都埋进呼出的白雾。
“离开这里。”
“你指哪一种?”郭文韬望着窗外飞雪,问得轻声细语。
可是明明才杀过人,声音本不该这么平稳。
“天涯海角,远走高飞,再也不回来。”
血腥味从蒲熠星的刀上弥漫开来。
“你不为蒲将军报仇了么?”
“前太子已经死了。”
郭文韬顿了顿。
“将军府的威名呢?”
蒲熠星沉默。
他一时不明白,郭文韬需要的,究竟是他这个人,还是他的帮助。
总觉得,已经有很多东西,都被掩埋在那场大雨下的泥土中,永远也找不到。
眼前的郭文韬已经不会再为任何情谊所困,他所求是权力,是洗刷他半生耻辱。或许他有着天下苍生的心,但他此刻只能争权夺位,像个逆贼。
而郭文韬究竟是怎样想的,蒲熠星说实话并不知道。
他们依旧一起饮茶,一起办事,一起把宫内上下翻新一遍,除掉很多人,换掉很多人,但此后的每一杯佳酿,都不会再是那时候的花田醉。
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?刺客来到的那天?还是太监来宣读诏书的那天?亦或是更早的日子?
从前他们两个在灰色的、只用一点点火光就可以照亮的天地里,畅谈着年少最执着的想法。蒲熠星随蒲将军凯旋时,郭文韬被下人们锁在他的府邸,他觉得好笑,狗仗人势这俗话他自小便觉得无比正确,从小和母亲在冷宫熬过的日子即使在数年后已成为最不堪的回忆,他也依然把那些片段在心中擦的锃亮,他要让那些经历过的一遍遍提醒自己,曾经的痛和屈辱,肮脏和绝望,一点点塑造着现在的他,从不轻易认输,睚眦必报。现在的他,变成疯子,怪物,也无所谓。
在那很多年里,蒲熠星也只认识那个笑意盈盈的、一身文人风骨的郭文韬。那时候他们赏月吟诗,凭琴作赋,登上皇城最高的楼,遥望最青的山,俯瞰最红的墙,彼此那些陪伴未尝不能作烛光,只一点点便点亮整个天地。
那时,起码蒲熠星认为,真心早在那些笑泪里彼此交付。
不管是皇帝还是已经死去的前太子,都不会想到自己的身边竟还潜伏着这样的毒蛇,墨绿的皮囊使它成为杂草,而偏偏被忽视了最为锋利的鳞片和最寂静的匍匐蜿蜒——这是无声的死亡,死亡在逼近。
等郭文韬的剑刺穿了第一个人的胸膛,他们才惊觉眼前是怎样的海啸山崩。
蒲熠星简直要笑出来了。
“我不会走。如果这宫墙把我的生命一遍遍消磨,我所有的屈辱都刻在这些浸满鲜血的砖瓦里,我也只好让一次次洪水淹没它。”
那之后,蒲熠星很久不说话。临走时郭文韬交代闵王已不能留,蒲熠星回答,好。他其实还想多说些什么,但最终没有说出口。
北风,北风,漫长的寒冬,如何剖开真心,将你拥入怀中。
北风,北风,雪,白色的洪水。远去的身影被淹没,真心深埋六尺之下。
又一场大雨落下来,氤氲的绿色,流淌的红色。
闵王也死去了,毒酒混进他七窍的鲜血,不肯闭上的双眼狰狞如罗刹。
郭文韬的府邸,终于在这个聒噪的夏天安静下来。
蒲熠星点上熏香,在雨里所有声音都缥缈而绵长。
“边境那边,只能麻烦你了。”
“我没关系。朝堂这边人多眼杂还未安定,居心叵测之人还需多加防范。”
“……”
“有话?”
蒲熠星侧过脸。
雨水有些打湿他额前的碎发,弯曲着黏在他额角,有点像血流下来。
郭文韬收回眼神:“没有,只是想说谢谢你。”
自己在撒谎。郭文韬心里颤动。他以为自己已经有了颗石头心,他用这颗心面对前太子愤怒的咆哮,面对闵王戏谑的鄙夷,面对大臣怒骂的指责,面对先王泪流满面的喃喃,面对花前月下的血流成河,却还是无法面对眼前的人。
蒲熠星。蒲熠星。
他还有一句话没有对他说出口。只有三个字。
雨渐成倾盆之势,雾霭沉沉,湿热难耐,翠竹绿柏流淌在雨幕,绿色也在融化。
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。郭文韬看见蒲熠星的嘴唇微动,好像说了什么。
但是什么都听不见了。
蒲熠星去了边疆,郭文韬坐拥朝政。大漠里望着寒星的每一个夜晚,蒲熠星会觉得思绪已经不再属于这副驱壳。头顶的夜空旷远深邃,微尘浮泛成群星,永远望不到尽头。他应该来这看看,蒲熠星想,那个被命运长久地囚禁在宫墙里的人,那冷漠的眼神,此时此刻不知是否在京城,像从前的无数个夜晚,和他凝望着同一片天空。这鲜血淋漓的人间,从来不属于自由的灵魂。
他们经常通信,不过同几年前相比,以皇帝和下属身份传递的公文占大多数。或许曾经确实很美好,可是曾经哪里又很美好。在很多方面上,两人伶俐却依然都不能看透。
你想成就一只翱翔的雄鹰,就必然不能再束缚它。
蒲熠星知道的,帝王家不能有贪嗔痴。可以有恨,不能谈爱,可以有利益,不要用真心。
他宽容,他让步,他的大度下是他的自私。他曾被过命的战友问到为什么不向郭文韬讨更高的官职,蒲熠星回答他从来也没有想着从郭文韬那里占有什么东西。
可是,真的没有想过吗。一颗心的重量是多少,一颗心也算吗?再或者,毫无保留的情绪,最真切的一面——
郭文韬只对他笑,悲伤或是不安,他看不到。
可能人生就是这样的。
一起走过这么多,经历这么多,一年一年过去,却连像最初一样一句安慰也没有资格做到。开口意味卸下一些防备,他们并肩很久,心里的壁垒也很厚很高。
这是没有办法的。篝火的红焰映在蒲熠星眼眸。这是没有办法的。
命运就是这样。他手中的剑决定国的命运,可个人的命运、他人的命运,由不得他抉择。飘忽不定又轰轰烈烈,像很多年夏天的雨幕,像很多年萦绕的烟雾。
后来,蒲熠星在边关的第七年,他的世界好像天旋地转,交缠的复杂的命运,彼此的说不明的关系,再一次给他的灵魂裂开一道缝隙。
他已经七年没回京城,战事接连不断,各地灾祸也常需他援救。京城变了副什么模样他不清楚,只知道这几年在郭文韬的治理下这国家终于有了盛况的起色。他欣慰。从那深宫里穿过血雨腥风,他们都是死过一次的亡魂。
这年夏天,蒲熠星班师回朝。
他伏地跪拜,缓缓抬头,庄严,烛灯,带着图腾的雕饰,划过他的余光。
最后他的眼睛盛下郭文韬俯视而下的目光。
郭文韬身上的威严变重了,多年以来的掌权让他的眼神也藏着一股疲惫和阴翳,只是笑起来的模样,蒲熠星仍然熟悉。
卸甲,更衣。蒲熠星去看望病榻上的齐思钧。当年他认识齐思钧的时候,齐思钧是被东宫迫害的学士,后来成了郭文韬的谋士。东宫的那段经历让齐思钧落下了病根,之后就没再完全好过。
又一个关于命运的念头盘踞在蒲熠星的脑海。他可能永远无法真正理解权谋家的内心,因为命运没有选择让他去品尝背叛、屈辱、撕心裂肺的痛苦。而郭文韬和齐思钧,从出生便浸在这苦海里,于是哪怕腐烂、发霉,也不甘心让自己溺毙其中。
他和齐思钧谈了一炷香的时间。在最后的时候他说:“我看不懂郭文韬。”
齐思钧的眼神从不掺杂过多的情绪。
“你应该懂的。”
“不。”起身走到房门口,蒲熠星才发觉外面又下了雨。
“千金真心,我从未得到。哪怕是一开始。”
夜里,蒲熠星回府,四下观察后走向府邸大门。潮湿的寂静间,一支利剑穿过夜色,带来呼啸的水汽。蒲熠星在刹那间侧身,箭头穿破门板,没有波澜,只有沙沙微风。
剑上系一纸条。
过了很久后再回想,蒲熠星仍然觉得,打开它的那一瞬是命运的无情捉弄,从此他和郭文韬就有了比那些高墙还难以逾越的鸿沟。
“当初给前太子提议要撤去我父亲将军之职的人,不是他的谋士。”
一身青衣,蒲熠星出现在郭文韬的寝殿,暗沉的深色是破碎的风浪。
“是你吧。”
隔着帘帐,郭文韬的身形瘦削而随着烛光的明灭朦胧不定。
沉默。
从蒲熠星站立的地方到床前,十步之遥,远隔千里。
咫尺天涯。
“当时东宫里,齐思钧已经是你的人。我认识他后你瞒着没告诉我,也是因为这个。”
沉默。
蒲熠星湿红着眼眶。他一步一步往前走,摇晃破碎的是心,他的躯体要撑起他的心。今夜,愤怒、猜疑,酿成闷雷,穿云而来的闪电,将屋内划分为黑与白的世界。狂风卷地而起,大雨倾盆而下。
“他做错了什么?郭文韬,我父亲他做错了什么?”
雷翻滚过天空,大雨的声音冲进这间屋子。
在良久的沉默后。
“首先你擅自闯入,我能治你的罪。”
郭文韬的声音,不像雨,不像风暴,像泥沼里的清水,像月下的潮汐。他这次声音足够大。
这次大雨不会再淹没任何人的声音。
“再者。你问我你父亲什么错?”郭文韬终于不再平静,他的嗓音带上微微的颤动。
“我母亲齐氏一族,受奸人所害,你父亲和甄相等人颠倒黑白,是非不分,共进谗言,害齐氏一族被株连,我母亲和我流落冷宫。哦对,你说到齐思钧。他是当年唯一从你父亲刀下逃出来的孩子。蒲熠星,你说你父亲什么错!”
蒲熠星立在原地。他此刻浑身山一样冰冷。
“你父亲或许意识到那时所做也是受人蒙蔽,但他刀下的冤魂难道可以就此消散?那些痛苦的午夜梦回,难道是我本就该承受的吗?!”
谁也无法看见彼此的神情。
回想很多事,过很多年后,不难发现,有时沉默和谎言,是最好的保护。
“蒲熠星,我从来,没有因你父亲做过的事迁怒于你,对吧?”
无尽的浪潮裹挟蒲熠星的全身,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,吐出的气息冰冷潮湿,犹如在烈火里炙烤继而被扔进冰窟,他是一片枯叶,被随着风浪沉浮,淹没,窒息。
他现在,很难再开口说一句话。
很长一段时间,两人之间只有雨声,那是天地的乐章,从来不属于人间。
不知他们是否会有些茫然——走过这么多路,究竟留下了什么。蒲熠星在边境七年,风沙也好暴雪也好,消磨着他的生命和青春,但他从来都觉得他比在宫里又重新活了一次。如果他的命运确实是如此安排的话。
没有原因。这世上很多事情没有原因,找不到源头,太多阴差阳错。并肩过也是相遇,至于真心还是遗憾,在命运的操纵中,都太奢侈,也不重要了。
很多年前的一个雨天,激起的尘土和萦绕的烟雾,水汽晕染开一切绿色。他们都不知道一别是七年,他们把真心都很好的隐藏——
那时郭文韬也不过想对蒲熠星说三个字——对不起。
雨声从来没有停过。听不见,说不出口,并没有什么差别。
end.
后记:不知道为什么,粘贴复制到LOF上面后段间距大的吓人……
这篇写的时间跨度很大,前几段是大约半年前写的(),后面才是这个寒假写的,所以感觉文风会有些变化,希望大家不要介意。
苯人也在努力提升自我中!欢迎大家指点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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